青岚雪

喜欢写文和画画,但是成品停留在摸鱼等级......
湾家人,更新频率大概是週更
头像和封面取自@师絵太太的作品

【中草堂:木蝴蝶】相思本是无情语

笔渣,起名废,ooc预警个先,私设如山。

be预警。

再次始终如一的古风江湖……朝代北宋盛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积雨空林烟火迟,蒸藜炊黍饷东菑。漠漠水田飞白鹭,阴阴夏木啭黄鹂。

 

火红的夕阳在田间映出一片云彩,暮夏的黄昏在南风中流窜,扯动了树梢,由那苍翠中抽出了一丝仅余的清凉,轻拂过田埂间,那一亩亩的田间,并不是金黄的稻穗,而是一株株的药草,或抽着嫩芽,或韬光养晦,姿态各异,却都生气勃勃,这谷地虽在北方,却不知是为地热谷抑或高山阻绝,谷中百花常放,四季如春,药草自然生得极好,这天下最大的草药铺子“中草堂”本堂便在此地。

 

天边的大红球逐渐隐没在天际,一旁的小丘上走下两人,略矮点儿的面容白净,身形颀长,就是一只招子大了点,高点儿的皮色略黑,五官端正,两人身着一色蜡绿衣衫,背着药篓子,篓中草药一摞摞的尽是极品,那两人药篓中的草药却是迥异,下山时互不交谈,一进了院子便分道扬镳,炼丹的炼丹,煎药的煎药,一路上除了几句必要的确认外,从不交谈三言两语。

 

身边的人瞧着也是无奈,这堂主和副堂主两人并没有什么梁子,只不过前任堂主在闭关前,将大任交给了堂主,副堂主倒也不是不满接任堂主的不是他,而是为了堂主接任后,前堂主就必须闭关而伤感,总之,一开始是如此,而现下?只是在赌气。

 

副堂主拉不下脸道歉,堂主认为他从来没错为何道歉,两人就这么僵着,让下人们见了就发愁。

 

说劝,这两人别看一个平时提携子弟不遗余力,一个嘻笑怒骂没个正形,却都不是好相与的,或威严,或倔强,总无法被劝服,但要说不劝,就着么僵着也不是办法,因此弟子一辈的心中均是纠结无比,也不是没人试着开解,有几个大局着想的人劝了,情况却依然毫无改变,实是令人无奈。

 

 

 

然而,忽忽数年,年少时轻狂幼稚的赌气逐渐消弭,两人的关系仍不热络,但赌的那口气也就是吊着罢了,薄弱得似乎轻轻一根金针刺入,便能化作泡沫,消散在熏风中。

 

于是,这日庆功宴上,两个渐趋成熟的男人,轻轻将这年少时的任性给揭过了,不过是一点别扭,三杯黄汤下肚,微醺薄醉间,回首前尘,方士谦对自己当时的意气之举,顿时不能理解,他照着在坐众人说道“近日京城盛行疥痒之疾,圣上宠妃也受其害,咱堂主漏夜试药,试出了新配方,不用珍稀药材,如今风靡天下,更是保住了咱铺子进献宫中的位置,这本事,我方士谦服了。”说着转头看着主位上的男子“王杰希,咱们冰释前嫌,如何?”半醉半醒中,方士谦的胆子也是壮了点,一语既出,方才惊觉这要是王杰希不答应,自己该会有多难看。

 

王杰希倒是没喝多少,不过小酌,神智较方士谦清醒得多,他看了看方士谦,顿时明白这只是个场面,他要是没答应,方士谦多半也会单方面冰释,想着,他缓缓说道“我从不认为咱有嫌啊,何从释起?”一时之间满厅大笑,接着便是雀跃,弟子,下人,无不满面堆笑,那快活的模样,比铺子营收好不知多了多少倍。

 

王杰希和方士谦都愣住了,方才的几分酒意也被这愕然给冲去,没想到他们交好,对于手下人来说竟是如此欢乐,是啊,谁喜欢毫无欢笑的主堂呢?或许,至少为了这些忠心的人,他们做个朋友也未尝不可。

 

窗外,孟冬之际早结果的破故纸片片如雪飞舞,晃动着翅翼由漏窗中飘落,方士谦拣起一片,笑着收入怀里,毫无掩饰,毫无赌气,这笑彷若春风,在冬日肆意吹拂。

 

 

光阴似箭, 日月如梭,又是数年一晃而过,这日王杰希下山去赴邢家的早梅宴,美其名赏花论道,实为计议祸害天下的痢疾怎生处理,作为肩挑草药及炼药的中草堂堂主,王杰希赴宴自然责无旁贷。

 

看着数年如一,仍着蜡绿长衣的王杰希跨上骏马,马儿翻起四蹄,踢踏着初雪朝山下而去,方士谦率堂中兄弟恭送,送也不过一短亭。赴会罢了,虽说动辄堂主,但也甚是平常,送罢便回入堂来,一切仍照旧。

 

回进堂内,众弟子洒扫的洒扫,添香的添香,各司其职,主殿内,方士谦在殿内踱着,他自从那天和王杰希开解后,两人愈来愈熟络,成天谈药方,谈药效,谈草药就能争上数时辰,两人才学均是极高,但论到对药草的熟悉,还是非方士谦莫属,这人彷佛天生便与药草有联系似的,药草枯荣,质量优劣,他嗅一嗅,掂一掂便能知晓,这本事虽不能说全无考据,但这直觉纯粹得令人咋舌,他善于利用草药的本性,多煎成口服汤药入口,被坊间誉为“治疗之神”,而王杰希则是武功造诣高出方士谦不少,药草的性子却多半由典籍中汲取,他通常将药制成软膏或丹丸,便于及时取用,而自与方士谦交好,制药的水平更是飞跃了一个层次,时不时与方士谦辩着方子中药草的分量多寡。

 

于是,这次王杰希赴会,方士谦竟觉这空荡荡的主堂中无人和他拌嘴实是闷的慌,左思右想,还是自己定力这几年没甚长进,回房静坐去了。

 

 

却说王杰希那头,下了山,抄几条小道便是京城,虽雪路较为难行,紧赶慢赶也不过两三日功夫,这日来到了设宴的邢家,递上了请帖,随家丁来到了东厢,家丁告退后在外头栓上了门,不知什么做的栓子发出沉闷的“喀哒”一声落下,听在王杰希耳中无比的清晰,待他回头,就是漫天剑光朝他袭来!

 

 

中草堂副堂主的精舍中,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药味,陈设简单的房内,只有床,案头,竹椅及一个置放药草的木柜,一个煎药的炉子,式样简朴却毫不简陋,木是上好的沉香木,炉是极品精铁,还掺入了数两玄铁,看来乌沉沉的,却重达数十斤,一只万两不过粗估。

 

方士谦盘膝坐在床上,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,思前想后,突然醒悟,自己本就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料子,又何必强求?闷的慌便随它罢,横竖找个人来解闷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
 

找个人来解闷?找个人来?找个人?句子在方士谦心中不断被删减,他童心忽起,心中一片雪亮,推开房门,正要吩咐,却惊觉日已薄暮,思忖片刻,想来雪路难行,倒不急于一时,便披上长衣,绕至库房中,取了些丹药膏药之类,四处寻摸一圈,拿起一支白蜡烛,鬼使神差间,将它收入怀内,走出库房。

 

出了库房,便是一阵北风照面袭来,回廊外头的树上,一个果子应声而开,成百上千的千张纸在风中凌乱,方士谦伫足片刻,轻拈起一片,薄如蝉翼的膜仍不停颤动,他眸中暗沉了一瞬,将木蝴蝶收入荷包中,回房打点行囊。

 

一夜无梦。

 

翌日,方士谦照常绕了一圈后,便凑到邓复升身旁,邓复升一怵,一阵不安涌上,他斜眼瞧着方士谦,问道“你又想做甚么?”方士谦笑得灿烂,道“说什么又?复升,我出堂玩个几天,兴许会进城,替你们带点东西回来,这几天劳你照看下堂内了。”邓复升应道“哦,那你若有进城,顺道替我要京城几间铺子的账本,非非在锦绣阁订的几套衣衫,还有城西那铁铺子打的几个药炉子,文香苑的新书,锦华居的糕点,劳驾。”方士谦一阵默然,片刻,耸了耸肩也就应下了,他下山遛哒也不是首次,每次均是单枪匹马下山,满载一车而归,更何况是自己开口的,邓复升要的也全是堂内所需,倒是合情合理。

 

方士谦和邓复升交代罢,便风风火火地回房,提起行囊盘缠,到马厩牵了马,抄了小径就下山去。

 

隆冬之际,北方严寒无比,中草堂虽四季如春,却也飘下了绵绵戏雪,一出山壑,更是纷纷鹅毛大雪,混杂在情境的北风中,席卷着过路的旅人,方士谦裹着皮袄,跨下骏马得得疾驰,四蹄溅雪,两日间便入了城,他是知晓邢家设宴的,当时发的柬帖也有他的一份,算来时辰将至,方士谦也就没先去采买,径直行至邢家前,递上柬帖,家丁虽略为疑惑,但想来是路上有事耽搁了,也不是甚么怪事,就送了进去。

 

 

东厢房内此时却是一片杀伐,剑气纵横,刀光漫漫,王杰希困在阵中,已是左支右绌,虽说王杰希的武功造诣为五绝之一,但这五五套梅的阵中阵由二十五人组成,各各不说比肩王杰希,却也绝非庸手,这阵法一显威力,便如同集五人之力于一招,势不可挡,王杰希藉四两拨千金之巧劲,卸开了八成力道,方支持至今。

 

此时,一个阵外的白衣人朗声说道“王杰希,九年前,你弒了我的兄弟,那时我大难不死,君子报仇,三年不晚,如今我一手创了白梅山庄,你可后悔当时没有株连我?”王杰希正提着一口气,凝神应对这二十五白袍人的围剿,哪有余裕松了真气去回答?那人却自顾自接了下去“杀人偿命,一命换一命,我也不诛你堂内兄弟,够意思了吧?”

 

那男人身后尚有四五余名男子,均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耆宿,此时却只坐着,静观这场屠戮,杀人之于绿林中人,不过家常便饭,况且王杰西年少时行事亦正亦邪,武功虽高却非孔非孟,时时与名门正派作对,杀了这白靖梅的兄长也不足为奇,杀人偿命,又有什么好说的?

 

就在此时,长剑破空的嗤嗤声中,夹杂了一丝家丁的高声叫喊“中草堂副堂主方士谦到——”房中均是习武之人,平时听风辨位何等精准,这叫声如何能逃过他们的耳朵?

 

当下房中众人均是一楞,王杰希听得有援兵,虽不知方士谦为何来到此地,却也是精神一振,门户手的更是严实,而那白梅山庄的人却是心头一紧,他们下套阴人,二十余人围剿一个手无寸铁之人,如此不光彩的事自然不得人尽皆知,他们调离了东厢一带的仆从,说是商议要事,邢府千百仆从,无一知晓这早梅宴的玄机,而今居然有中草堂的人来了,他们怎能不慌?白靖梅略蹙眉头,一挥手,那梅花阵转的更快了,二十五柄长剑如疾风骤雨攻向王杰希,阵中人人额上冒起细密的汗珠。攻的愈发凌厉,守的愈发严实,局面一时僵持不下。

 

 

方士谦由家丁引进了门,拐了几条回廊,再前行数十步便是东厢房,远远听得一个男子叫到“王杰希......你可后悔……一命换一命……堂内子弟……”方士谦一惊,背脊韩一直窜,提起了气就像厢房门奔去,途中游目四顾,伸手摘了几朵廊外园林内的洋金花,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蜡蠋,将花包在上头,就在这片刻间东厢房已在眼前,他抬起门外沉重的精铁栓,也不推门,脚一抬,踹断了里头刚放上的木栓子,进了东厢房。

 

只见王杰希困在二十余人中,腾挪闪避虽仍灵巧,但已是强弩之末,虽只过了不到半个实陈,但在二十五人的梅花镇为恭下,王杰希不得不打起十成十的精神,用上十成十的力,饶是如此,身上也已带了十余条口子,混战之中,即便中草堂的药如何灵验,却也没有余裕去包扎伤口,此时正泊泊冒着鲜血,气力也渐渐不支,眼看已有颓势。

 

方士谦一看,心知不妙,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一晃,点着了花包着的蜡炬,放在上风处,并用身体护着,白梅山庄之人也不是不想拦,奈何厢门便是上风处,方士谦捡了便宜,此时再要扑上却已不及,方士谦用药如神,下药的功夫自然也是一等一的,他此时拿出的多半是迷魂香一类,果不其然,方士谦一点起蜡烛,阵中的王杰希变具起了所剩不多的内力,唰唰几掌猛攻,凌厉的掌风稍稍将其中两人逼退了半步,刻不容缓间,他从怀中掏出了瓷瓶,顾不得拣取,就口一倒,两颗白丹落入了他口中,王杰希喉头一滚,已将丹药咽入腹中。

 

那边厢方士谦倒挺从容,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瓷瓶,拈了白丹吞下,接着指着邢家家主的鼻子,质问道“邢青冽!你为何假借商议痢疾的幌子,蒙骗我中草堂堂主至此地?”那邢青冽丝毫不惧,朗声道“先前我和贵堂乃合作关系,而近日这金兰之交至寒舍来,指认贵堂堂主杀了他兄长,江湖上行走,三分靠本事,七分靠朋友,我这是在帮朋友哪!”方士谦头一撇,照着白靖梅道“邢家家主说的这事可真?尊驾又是何人?”白靖梅冷哼一声,道“我乃白梅山庄庄主白靖梅,王杰希这厮在十余年前杀了我兄长白禾梅,此仇不报,非君子矣!我让他一命偿一命,又有什么不对?”方式谦气极反笑,道“那你兄长将王杰希的妹妹先奸后杀,又算得甚么名门正派!!一命偿一命,说的挺轻松,他没杀你全家,你如今又有什么脸面来谈报仇??”白靖梅更是嚣张,他道“他妹妹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,又种不出什么粮食,咱看她有慧根,劝她入派,何来奸\淫一说?”方士谦道“她一生守身如玉,死时臂上守宫砂却已褪去,不是你兄长干的,还能是谁!?还不是为了向他们抢那块地,看上了良家妇女!”白靖梅叫道“血口喷人!他妹妹守宫砂褪了,那是她自己不守妇德!关我哥哥什么事!她……”声音轧然而止,他呆愣地看着梅花阵。

 

阵中除王杰希外,此时昏的昏,倒的倒,功力稍强的犹在支撑,不久后,连席边那几名前辈都隐约有不支之兆,数刻钟后,阵中二十六人无一站立,那五六名耆宿也全昏在了座位之上,方士谦步过那几张檀木大椅,走入阵中,搀起了王杰希,正要往外走,突然就听身边人说着“方士谦……你…….为什么过来……?”方士谦一面走着,一面道“这不无聊吗?跑出来吓你,谁知反倒被你给吓到了,白靖梅那混账……”愈走他脑子愈昏沉,几乎便要走不出那大门。

 

这蜡烛因外头包了朵洋金花,本来的解药也变得只能抑制药性,但若不包上花,怎能迷倒那些内力高深的耆老?王杰希受伤过多,内力渐失,此时已在半昏半醒之间呓语,方士谦因毫发无伤,虽内力有所不及,倒撑的比王杰希还要久些,就在这时,方士谦忽觉身后有异,打住了话头,一偏头,只见白靖梅拄着剑,慢慢举起,此时已朝王杰希的后心刺去!

 

千钧一发,属于白梅山庄庄主的绝世名剑离王杰希后心不过一尺,此时再要发力躲避已是不及,情急之下,方士谦身子一歪,试图用右臂挡住那把剑,却没料白靖梅再也支持不住,身形一倒,长剑余势未消,就从方士谦的后心直贯到左胸!

 

 

王杰希凭着内力支持不完全昏过去,入眼的最后,是一团朦胧的鲜红,彷佛跳动的火焰般刺目,他的嘴中不受控的吐出话语“你在干嘛……为什么……?”蒙眬间,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说着“你知道我喜欢木蝴蝶吧,千张纸,破故纸,千层纸,它能不能……记相思呢?但我更爱你啊……王杰……希……”一团湿润的东西贴在了嘴上,咸咸的,是血吧?但是,好像有个不一样的东西……

 

 

 

“喀啦...喀啦...”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小路,中草堂前,早有人察觉,报了进去,此刻一众弟子在堂前等候,过不多时,王杰希驾着马,马的后头,拉着一辆大车,马走的不快,一步一蹄是如此清晰,王杰希的脸色仍像从前,但这次他没有向堂内人招呼,到了堂前,一言不发的下了马,快步走进堂内,也不进正殿,直奔偏院,他的房内。

 

中草堂众均意识到情况不妙,原来盼着正副堂主和物品回来的心情一时间荡然无存,良久,竟没人敢去掀起车帷,一阵北风“呼——”地吹过,车帷翻起,里头是一具上好的红木棺木,卡榫死死的卡紧,暗示着里头躺了一个人。

 

 

原来那日王杰希倒下后,最终还是服了药的他最先苏醒,入眼的就是暗红,他的衣衫浸湿在血泊中,一旁是方士谦,背上赤裸裸的插着一柄长剑,王杰希脑中“嗡—”的一响,探了探鼻息,却已断气多时,他心乱如麻,拔起方式谦背上的长剑,看了看上头的梅花雕花,大步走到不远处的白靖梅身边,本想一剑结果了他,思忖半晌,手腕一圈一拉,卸下了他的四肢和一只鼻子,方才离开,家丁看到作客的客人一死一伤,什么也不敢说,他就这样拉着方士谦,入殓,回山。

 

 

 

此后,王杰希仍担堂主之责,仍是那副威严而和蔼的样子,但独酌愈来愈频繁,面上也不时透漏几丝哀戚。

 

有时,他会在深夜拎着一壶水酒和两个酒杯,到方士谦墓前还酹一樽;有时,他会到曾经的副堂主精舍中,从沉香木柜里取几两药,在那药炉上煎一服饮下,使房中盈满曾经的那股清冽;有时,他会背着药篓孑然上山,走走方士谦采药的那半边,终于,到了轮到王杰希闭关的那天。

 

那时已是暮冬,温暖的谷地中薄雪初融,王杰希独自来到墓地,先是到恩师林杰的墓前上了香,置了一樽闭关前把盏的十全药酒,接着,往前走了几块碑。

 

方士谦的墓甚至比林杰的还旧,墓上的一层雪在冬阳的温润下渐渐消融,化为流水由碑上滑下,王杰希自怀中取出一只葫芦,拧开一倾,琥珀色的酒将壑着雪水流下,酒水蚕食了白雪,冲刷出几丝嫩绿。

 

方士谦这人也不知怎么着,生时身带药香,去后也没人打理这墓,上头竟生出了药草,不但窜根抽芽亦且欣欣向荣,王杰希不时也会摘取一钱半两,和着引子到那药炉子上煎,或一饮而尽,或浇在方士谦墓上,聊表追忆,此时王杰希看着药酒窜到草药下头,不禁蹲下身来,轻轻说着,彷佛要将这几十年,方士谦没看到的轮回四季,风花雪月一股脑地说给他听。

 

王杰希平时到墓前,无非就是小酌,饮茶或试药,鲜少和方士谦说话,而此刻,他有太多太多想说,只因闭关后,再来到这片墓地的唯一方式,就是等他也化为一具尸体。

 

冬日的最后一颗木蝴蝶果终于裂开,这年的最后一阵千张纸雨落在墓地中的几十块碑上,王杰希轻轻拿起几片,收入怀中,如同方士谦那日一般。

 

“你那天为什么要用那香?我也昏了,听不清你说了什么,或许是我以为的那个,但会不会只是我以为?你任性了十几年了,就让我也任性的认为你说你喜欢我吧。你曾道你爱木蝴蝶,又曾说雪水酿的酒,沏的茶最好,如今,你全都有了,不是吗?你宝贝的木柜和药炉,可都还在呢,或许,等咱们中草堂再出一个治疗之神,就给那人用吧。你早该闭关了,不是吗?”

 

坟上的药草轻轻随风摇摆,似乎向王杰希道着再会。

 

 

山中习静观朝槿,松下清斋折露葵。野老与人争席罢,海鸥何事更相疑?


评论(2)

热度(16)